「這不是仿造,是對時間本身的盜獵。」
我(阿和)盯著掃描隧道顯微鏡的目鏡,看著探針在勞力士機芯夾板上刻出納米級的瑞士國徽。2023年的站西鐘錶城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大理石地面映照著LED星空頂,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精密儀器潤滑油的混合氣息。
陳小刀的全息投影突然在實驗室亮起:「台灣海關查獲的『量子套印』水鬼,錶盤在紫外線下會顯示故宮博物院藏品編號。」他身後的工作台上,擺著我們上個月才研發成功的鐳射銥金鍍層設備,現在看來已如同石器時代的石斧。
危機來自意想不到的方向。英國維多利亞發來的緊急通訊中,顯示著佳士得拍賣行最新成交的保羅紐曼迪通拿——那隻我們去年為俄羅斯客戶復刻的「月球塵埃」特別版,竟通過了碳14同位素檢測。更可怕的是,錶背雕刻的1963年生產編號,與日內瓦勞力士博物館失竊的一隻真品完全重合。
「我們創造了時空悖論。」老吳師傅從海南發來的量子加密訊息裡附著設計圖,「必須在機芯加入混沌因子,讓復刻錶的時空特徵始終處於量子疊加態。」
真正的轉折發生在Marco出獄那天。這個意大利人帶著滿身監獄刺青走進我們實驗室,從假肢裡取出的不是設計圖,而是半片來自歐洲核子研究組織的矽晶圓——上面蝕刻著勞力士與CERN合作研發的「反物質認證系統」。
「他們在每個錶冠裡注入了π介子標記物,半衰期只有26納秒。」Marco的機械義眼閃著紅光,「除非我們能造出微型粒子對撞機。」
於是,在站西鐘錶城地下三十米的防核洞裡,出現了魔幻的一幕:東莞來的車床師傅與日內瓦退休的製錶大師共同調試著環形粒子加速器,陳小刀通過量子糾纏遠程校準磁場線圈,而阿清抱著剛滿歲的女兒監控著輻射值。
當第一隻裝載著人工π介子的迪通拿成功通過海關檢測儀時,我們在監控畫面裡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檢測儀器的顯示屏突然彈出綠色大字:「正品認證通過」,然後整個系統藍屏崩潰。
「我們贏了這場戰役,卻輸掉了戰爭。」維多利亞從日內瓦發來的警告伴隨著緊急新聞畫面:勞力士集團宣布全面啟用量子區塊鏈技術,每一隻新錶都將與宇宙微波背景輻射產生量子糾纏。
更荒誕的是,我們三年前復刻的一批高仿勞力士探險家型Ⅱ,竟被南極科考隊採購為正式裝備——因為它們在極低溫環境下的精確度,反而超越了正品。
老吳師傅在最後的通訊中道破天機:「從明代渾儀到格林威治天文鐘,人類從來都是在偽造中接近真理。我們不是在造假,是在繼續鄭和艦隊未盡的測天繪海。」
今夜,站西鐘錶城即將拆遷的最後時刻,我們在老吳的鎏金工藝筆記夾層裡,發現了真正的寶藏:1947年,香港錶匠用日軍遺留的雷達元件改裝的天文台擒縱器,精度甚至超過了當時的瑞士官方認證標準。
當推土機的轟鳴震落牆灰時,我握著剛剛復原的這枚古董機芯,突然明白我們一直在重寫的不是時間,而是東方工匠被湮沒的榮光。
珠江對岸的廣州塔突然亮起勞力士經典的綠色激光,光柱劃破夜空如同巨大的指針。在這個虛實難分的時刻,我們親手製作的時計仍在精准走時,它們的滴答聲既是贗品的墓誌銘,也是新時間紀元的開端禮炮。